夜來讀詩……
活着
那就是超短裙
是天文館
是約翰·施特勞斯
是畢加索
是阿爾卑斯山
是遇到一切美好的事物
還要
小心翼翼地提防潛藏的惡
活着
是敢哭
是敢怒
是自由
活着
是鳥兒展翅
是海濤洶湧
是蝸牛爬行
是人在相愛
是你的手溫
是生命
一
日本現代詩歌旗手谷川俊太郎的詩集,我讀過不多,但是這一首《活着》卻讀了許多遍,那種恣肆,爽朗的
感覺,總是讓我難以自持。你知道,我的工作就是出沒在白色巨塔和人間世,冷冷地看一個個生命在訴說,
活着的況味。
How are you?
Fine,thank you,and you?
這一問一答,我相信你是熟悉的,小時候,你曾經被一遍一遍的灌輸,當別人問你,你怎麼樣?就要微笑着
回答,我很好,謝謝你,你呢?條件反射之後,回答已是本能,而有點糟糕的是,我們在不斷的循環練習
中,給了自己不容質疑的催眠:我很好,我也應該很好。
二
可是,世界真的並不如此,很多時候,我們活得並不好。尤其是在這來來往往的白色巨塔里,有哭有笑,有
死有生,有絕望有希望,有放棄有拯救,沒什麼固定的答案,就連盲腸炎手術,都有死亡的風險。
所以,我一直認為,醫生要給病人的,並不是絕對的治癒,而是誠實面對自己人生的勇氣,因為,對於絕大
多數如我們這樣的凡人來說,生病是日常,無可避免,而不生病才是異常,充滿僥倖。我們大抵要做的是,
與自己的執念和恐懼坦誠相對,維持“異常”與“日常”的微妙平衡,找到一種舒服的活法,與自己的身體相處,
與別人的身體相處。
(圖片源於網絡)
三
看過一部日劇《精神科醫生》,伊良部作為醫生,對病人們的治療方法其實很單純,就是不治療。他從未像
其他醫生那樣,把病人的“異常”行為當作異常來干涉,直接加以更正和阻止,而是認定病人的“異常”就是他們
的“日常”,伊良部放棄勸阻和說教,只是拚命融入病人的日常,讓自己逐漸變成病患,當病人終於注意到伊
良部的“異常”,並開始感到厭惡的時候,也終於可以誠實地直面自己內心深處的病症。
行為怪異的伊良部,就像一面“厄里斯魔鏡”,投射出人們內心深處難以起齒或不自知的渴望。透過他看到真
實的自己。這聽起來十分荒誕,但是不失為一種回答“How are you?”的智慧的答案。
人人都要面對自己誠意十足地活着,這才是生命最原始的狀態,也是最值得尊重的狀態。毛姆說:人的每一
種身份都是一種自我綁架,唯有失去是通向自由之途。所以,他筆下的查爾斯拒絕再做丈夫、父親、朋友、
同事、英國人,他甩掉一個一個身份,如同脫去一層一層衣服,最後一抬腳,赤身裸體踏進內心召喚的冰窟
窿里去。別人也許會同情他的窮困潦倒,他拿起畫筆時,卻覺得自己是一個君王。
這樣的人當然可惡。他的眼裡只有自己,沒有別人,自私,沒有責任心,不屑和社會發生任何關係。但他又
很無辜,因為他的眼裡豈止沒有別人,甚至沒有自己。他不是選擇了夢想,而是被夢想擊中。用他自己的話
來說,我必須畫畫,就像溺水的人必須掙扎。如果說他與別人有什麼不同,就是他比別人更服從宿命。滿地
都是六便士,他卻抬頭看見了月亮。
當你讀到這篇短文的時候,曄問仁醫已經寫了近250萬字的文字,從誠意的情感起點出發,萬物都有了生
命,有了性靈。然後,作者獲得了一種力量,這樣的力量從文字中汲取卻又遠高於文字,它存在於這個行星
運轉、樹恭弘=叶 恭弘飄零的世界里,存在於每一個輪迴帶來的經久不息的感動之中。這樣的力量,我稱其為靈魂,或
者信仰。
是的,秋天,一直到冬天。我將繼續以寫作的姿態存在。直至追問,一直到塵埃埋沒了時間,時間封存了往
日的波瀾。
這個世界不缺聰明,不缺套路,只缺誠實,面對自己,面對別人。
四
我還是想把一百年前的那個十一月翻出來,儘管看起來乏善可陳。那個十一月,清廷正式廢除科舉考試;頒
布了禁煙章程,定期十年禁絕;協和醫學校在北京建立——不過有一部書,在1906年的11月增訂再版,書由
上海復旦公學校長馬相伯序,書中附有中國礦產全圖一幅,書後有《中國各省礦產一覽表》,計109頁,書
名《中國礦產志》。
這是我國第一部地質學專著,1906年5月初版,同年11月增訂再版,1907 年1月增訂三版。在8個月內,連
續出版3次,可見該書在當時產生的影響。清政府農工商部給予很高的評價和認可,又被學部批准為“國民必
讀”和“中學堂參考書”。《中國礦產志》的功績,在於是中國第一部關於礦產分部的著作,一在草創,二在完
備,書中拳拳愛國之心如同炬光,閃亮在中國的近代史上。在書中,作者第一個使用“侏羅紀”、“白堊紀”等中
文地質名稱時代,第一個使用中文“地質”、並用中文解釋“地質”一詞,第一個用中文解釋“化石”一詞,第一次
用中文展示出億萬年來地質歷史中生物演化階段,還第一個使用中文“猿人”一詞。這位作者的名字是,周樹
人,也是你熟悉的那個人,魯迅。
不用吃驚。當時的“地質學家”也好,後來的“盜火者”也好,這都是他的誠實的生活,他從來不用附會於誰。楚
魂尋夢風颸然,曉風飛雨生苔錢。
而一百年後的十一月,曄問誠實地走過了三百期。
謝謝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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